[一]愤怒的少女
我一直对麦当劳存有相当深厚的情谊。
第一次夜宿麦当劳,是和母亲吵架后的离家出走。虽说自己一个人住在外头,但实在不想被她堵在家里絮絮叨叨,干脆逃开,图个清静。但高中女生,身上哪里有钱,只能跑到学校门口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枯坐一夜。
谢谢那廉价而强劲的咖啡,真是名副其实的三杯不过岗,喝完心脏痛得要死掉。(现在你明白为什么麦当劳的咖啡可以无限续杯,又不至于让企业倒闭了吧?)我又精神又无聊,开始打量每一个人,店员、情侣、刷夜的大学生、穿着渔网袜的俄罗斯舞女、喝大了还装逼的老爷们、慵懒的流浪汉……
我捕捉着眼前人的形象,凭借想象和脑洞,还原和拼凑他们的生活状态。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,发现那些深陷喜怒哀乐的人们是如此可爱,那些琐事和烦恼是那么小,那么简单。就在那一晚,一个愤怒的少女发现了单调的学习生活之外的奇妙世界,比看电影电视剧看小说来得真实和生动。
后来,开始频繁夜宿麦当劳。每次,我带着练习册和作业来,温书累了,就停下来观察人作为休闲。在这里,我硬生生磕下来语文课本要背的所有古诗词,兰亭集序、赤壁赋、长恨歌、离骚,都带着麦辣鸡腿堡和薯条上盐巴的味道;恶狠狠咬完麦克斯韦和孟德尔,sin cos tan都蘸着番茄酱和蒜蓉辣酱进了大脑。
逐渐地,把高中门口的麦当劳当作第二个家,一周住上个一两天。每次天亮离开的时候,就和门口的麦当劳叔叔挥手拜拜。可惜的是,前一阵子回家,发现门口的麦当劳叔叔可能趁店员不在,和喜欢的女孩私奔了。一起不见的,还有一个和自己较劲、和母亲较劲的愤怒少女,以及她拼命又坚韧的无知青春……
[二]乞讨的小男孩
很多流浪汉会夜宿在麦当劳,饿了就扒拉别人剩下的餐盘,渴了就问店员讨一杯水,困了就把几个椅子一拼躺下就睡。生活真的太难,谁都不容易:店员是宽容的,不会去赶或者不让人家睡;流浪汉也是体贴的,扒拉完餐盘还会帮着收拾一下。
冬天最冷的夜里,我正在披着大衣做理综,一个看着就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出现在我面前,怯生生地问:“姐姐,能给点钱吗?”我看他脸上脏兮兮,饥馑的眼神闪烁,就说:“对不起,我没办法给你钱。你坐下来,我请你吃点东西吧。”
然后我端来食物和热饮料,叫他慢慢吃。开始聊天,惊讶地知道他竟然已经十七岁了,随后想到这明显是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造成发育太差;感觉他的沟通机能也并不是很好(像有些智力障碍和口吃),对话进展得很困难。
你从哪儿来呀?
锦州
锦州?这么远,这么冷,你怎么到哈尔滨的?
坐火车
你就自己吗?有家人吗?
以前有爷爷 爷爷死了
啊……那你接下来想去哪儿啊?
美(měi)国(guǒ)
那,你准备怎么去啊?
姐姐,你说美国有船吗?
应该有吧……
那我可以坐船去吧?
应该可以吧……
当时,我整个人都不好了,心想:天啊,帝国主义的毒害实在太深重了!一个流浪的、心智发育不完全的孤儿,对美国几乎一无所知却心心念念。他只知道我们中间隔着海所以才想坐船;他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,他连签证、护照都不知道是什么,美国这个名词将是他永远到不了的香格里拉、永远到不了的天堂!
我心都在抽抽,然后把自己的帽子手套围巾都脱下来给他。镶着水钻的毛线帽,他戴上非常诡异奇怪,但是他非常真挚感激地望向我。我无法再看他,必须马上收拾东西离开。
姐姐,你经常来吗?
不经常
你明天还会来吗?
我不知道
……
恩,你带好帽子手套,这就是我能给你的东西,天太冷了你要注意保暖。你也不要在这儿等我,我应该很久不会再来。希望有一天,你能到达美国……
大概有一个月,我没有敢再去麦当劳。后来,再也没有见过他,此生,应该也不会再见了……
[三]高情商的男人
为了鼓励市民监督纳税,哈尔滨的餐饮发票是可以刮奖的。
一桌坐着两男两女,吃饱了之后开始刮发票。中奖了,5块钱!小幸运的降临让欢乐的气氛到了顶点,笑声吸引了坐在他们斜对侧的我的注意。
随后,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男子把发票的奖区和票根中间的连接处撕开了……要知道,撕的工作只能店员做,撕开之后兑奖就无效了。
他起身到吧台去兑奖,他同伴的位置是看不到吧台的,而我却可以静静看他准备怎么收场。果然,店员拒绝了他兑换的请求,理由就是他擅自撕开了发票。他又强调了刚才是不小心的,恳请理解。然而,店员再次拒绝了他的请求。
他面露懊恼,然后把发票塞到钱包里,再掏了5块钱,脸上又调整出欢喜的表情,回到了座位,笑着把“奖金”递给了对面的女孩子……
欢声笑语在继续,我默默在心里给他鼓掌……
[四]
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,且先讲这三个人吧。
I am lovin it;喜欢您来,喜欢您再来;我就喜欢与您分享快乐,我就喜欢与您分享美食……这么多广告语,我最喜欢的是那句:
[更多选择 更多欢笑]
我高中的麦当劳叔叔 那时候用的手机是诺基亚N97